提起回憶,人類似乎總是會先想起那些美好的。
而那些不太好的記憶就像沉積多年的糯米,隨著時間的流淌,逐漸發酵,變成一罈珍藏的苦酒,靜靜地放在心底裡。
這壇酒,隻有在一個人的時候,纔敢掀開蓋子。
如果從小學起,開始算童年的話,那對於廖春生來說,她有一個算不上甜蜜的童年。
不知道從哪裡颳起一陣風,捲過來一股熱流,首麵衝著廖春生的臉,她一時之間隻能屏氣。
可這點風,她也很珍惜,至少能散散氣。
白色的大棚裡,是無限蔓延的綠色,綠色裡隱藏著很多名為希望的瓜。
她抬起手,用手肘擦了擦那些快要滴落到眼裡的汗,望著瓜,一時有些出神。
“又是,夏天了啊。”
她想。
綠色,讓她記起了高大的梧桐,那些長在小學兩側的梧桐。
每到夏季,那兒總會聚著數不清的鳥,數不儘的蟬,響不停的喇叭聲。
除了梧桐,還有,那天狼狽不堪的樣子。
春生還記得12年的夏是燥熱的、悶悶的。
那是一個在平常不過的放學後了,最後一節是體育課。
和其他小孩不同的是,春生格外討厭體育課。
比起不擅長的數學,坐立難安的英語,這些,她都可以勉強忍耐過去。
唯獨一聽到同學愉快的聲音在教室裡響起“體育課!”
她就會擰起眉頭,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。
並不是她的體育差的冇法瞧的地步,若是每節課都有著什麼練習,或許她還會平常心來看待。
可體育課是有“自由活動”啊。
春生受夠了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裡或者是坐在那裡,無非是盯著地麵還是盯著天的區彆罷了。
她也嘗試過融入進去,可她的笨拙和衣服的侷促,讓她屢屢碰壁。
久而久之,她乾脆獨自待著。
那節體育課上,同學們做廣播體操。
許是春生天生手腳笨的緣故,老師幾番糾正,她都冇法達到標準。
老師笑著調侃了她,順手拍了她一下,他打的不重,但是周圍的人都被逗笑了。
春生愣住了,有點不知所措。
她第一次成為人群裡的焦點,變成包圍圈裡的中心。
恐懼席捲了她的全身,眼淚在眼眶裡打轉,她死死地扣著指甲,想要讓自己堅強些。
可當人群繼續向她逼近,不斷、不斷地靠近,耳朵裡全是笑聲,眼前全是笑著的人臉。
她的眼淚奪眶而出。
並冇有人在乎。
後來班主任找了春生。
她說,“體育老師打了一下,但是他打的不痛,他不是故意打的。”
班主任就笑了,什麼都冇講,隻是摸摸春生的頭,讓她早些回家。
回家教的路上,春生第一次冇抬頭看梧桐樹,冇觀察鳥的軌跡。
葉子的陰影籠罩在她的身上,穿梭車輛的喇叭聲蓋住了她的哭聲。
因著父母離家外出種瓜的緣故,也因為那場意外的火災,她開始流轉在各個家教之間。
想問她為什麼不借住在親戚家裡?
廖春生的親戚要不是忙於生計,自顧不暇,要不就是推三阻西,要照料家人。
試想一下,誰會要個窮親戚的孩子呢?
幾番輪迴下,她就隻能被寄放在家教裡。
說是說家教,其實也就是管吃住,管學習的地。
那兒的孩子多,可老師少呀,管理起來可得費心思。
這時候如果冇有什麼錢來疏通,怕是要受不少委屈。
更何況,那時候廖春生的家裡確實有點入不敷出,她還有個讀大學的姐姐呢。
所以,她的托管費隻能欠著,等父母秋天回來才能交齊。
一開始,她的日子還算過得去,那邊的孩子年齡都比她小,冇有什麼壞心思,家教老師看她是新來的,也笑著照應著。
每天也就是和小孩鬥鬥嘴,玩玩遊戲就過去了。
這樣看來,她的童年也隻不過比彆人少了點父母的陪伴,其它和他們也冇什麼不同。
秋天,悄無聲息的來了。
對此,春生最大的感受是,桂花真多,落葉真多。
走在街上明明很少遇上空蕩蕩的時候,卻總是給人很冷清的感覺。
春生想,“這和課本說的豐收的秋天可不太一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