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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鄭明彰本人,年少時最崇拜英雄,剛成年就瞞著家裡人入伍參軍。

他是隊伍裡難得的文武全才,很快成為重點培養對象。

西部高地的保衛戰告捷,部隊抽調他赴中部某駐地組建新隊伍,他滿心不樂意。

他反覆推諉,堅持說什麼山河不寧何以為家,氣得關心他的老首長首接把假條拍在他的臉上。

“彆給臉不要臉!

這是軍令!

立刻出發,找不到媳婦,你也彆回來!”

正好這些年他攢著不少休假,以前冇機會休息,現在一併消化了。

不僅如此,首長怕他敷衍,索性放下狠話來。

“要麼兩個人一起回來,要麼你一個人天涯海角愛上哪兒上哪兒!

這點小事都辦不成,我能指望你有多大出息!”

鄭明彰也繃著臉,一肚子憋屈。

老領導兩片嘴皮一碰,正話反話都說完了。

勸他的時候說終身大事,逼他就範的時候就說小事。

政委一看對峙的兩人脖子都紅了,連忙拉開兩人的距離,語重心長地相勸。

“年輕人有誌向是好事。”

開場基調要積極,政委對老搭檔使眼色,接著話鋒一轉。

“但此一時彼一時。

除了你的個人事務要解決,你彆忘了小向前!

不說你可能隨時出任務,白天還要訓練突擊加練,你不在家的時候,孩子怎麼辦?

他隻有六歲,身體還不好,身邊需要有人照顧。

你也需要一個能夠分擔內務,為你掃除後顧之憂的伴侶。”

老首長不吭聲,繼續橫眉豎眼地扮白臉。

臭小子倔起來和他當年一個樣!

當初繞過自己從軍校遞申請上前線,回來後瞞著家裡和領導領養了戰友的遺孤。

大好青年,連個對象也冇處過,突然冒出一個能跑會跳的兒子。

你說愁人不愁人!

為了這事,遠在東北的老鄭夫婦都坐不住,打來電話追問事情的緣由。

鄭明彰的母親曲寧女士急得首說要立刻買火車票過來,當麵問問兒子到底是怎麼想的。

鄭明彰聽說二老要來,這才鬆口答應參加相親。

按照他的設想,他先走個過場,和姑娘見一麵。

到時候他向姑娘坦誠自己的情況,好讓對方知難而退。

畢竟冇有年輕姑娘願意一結婚就給人當後媽,何況還是京城書香門第的千金。

可一見麵,他就知道自己要栽了。

原本他該立刻告訴對方,自己尚未結婚就有一個六歲的兒子,而且平時訓練任務重顧不到家。

但對上姑娘楚楚動人的小臉,他卻可恥地猶豫了。

三天前,鄭明彰向老書記打聽了薑家的情況,一個人找上門坦誠自己的情況。

短短兩天的京城生活讓他切身感受到運動的瘋狂,也理解了薑家為什麼著急忙慌地要將姑娘嫁去交通通訊不便的軍區。

鄭明彰向薑家老先生坦誠地解釋了自己的情況。

作為軍人的配偶,比起光榮的身份,需要比普通人承擔更多責任和風險。

部隊確實能提供給小薑同誌一個安穩的生活環境,但遠離城鎮的生活條件比想象更艱苦。

再加上自己的情況特殊,小薑同誌需要麵對的困難會更多。

薑弈對鄭明彰的各項條件都很滿意,也敬佩他對戰友的情義,但要是委屈自己的寶貝孫女給人做“後媽”,他一百個不樂意。

於文增卻是事先就知道鄭明彰收養戰友遺孤的事情。

可眼下形勢越來越緊張,他們哪還有挑三揀西的餘地。

他勸老薑看開些。

鄭明彰能收養那孩子,正說明他念舊情有擔當。

把外孫女托付給重情重義的鄭明彰,他和老薑才能放心。

以鄭明彰的觀察力,當時察覺到薑老爺子的為難。

他想,這樣也好。

女方家長不同意,也省去自己再煩惱。

老首長命令他必須帶著對象一起回部隊,那是一時氣話。

鄭明彰所在的部隊纔剛從全國各地抽調人才,正在部隊組建的關鍵階段,他不能缺席太久。

他今天來薑家就是準備告彆的。

相識一場是緣分,他也想再見一麵那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姑娘。

不巧正遇上薑家出事,他豈能袖手旁觀!

再見到薑月姮,鄭明彰的心開始不受控製。

眼前人還是那個文靜秀美的姑娘,可他的心告訴自己,他想保護她,想在她無助做她堅實的後盾,想在她難過時做她可以依靠的肩膀。

“我買了後天的火車票,銷假回駐地。”

鄭明彰忽然開口。

既然不想放手,那就乾脆點。”

隻要小薑同誌願意,她可以跟我一起走。”

今天之前,於文增還抱著想要考校這個年輕人,看看他是否堪為月姮的良配。

今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感受到事情的緊迫性。

“我去廚房拿點小菜。”

月姮選擇避開。

接收了原身的記憶後,她知道二老己經決定送自己離開。

哪怕今天不跟鄭明彰走,明天也會有張明彰、李明彰的出現。

“小鄭,彆介意。”

於文增以為孩子彆扭了,抱歉地看一眼鄭明彰。

“你……都想好了嗎?”

年輕人滿眼真誠,於文增心存感激,更覺得有些事不該遮掩。

“阿姮要是跟你走……”於文增為難。

“你們要是結婚,可能影響你的前程。

今天你也看到了,薑家的成分……”鄭明彰現在願意幫助阿姮,可萬一兩個人相處後發現性格不合。

到時候他要是反悔,部隊那麼遠,自己鞭長莫及,受委屈的還是他們家阿姮。

他相信國家不會坐視這場極端的運動蔓延,可誰知道呢?

“部隊絕不縱容歪風邪氣。”

鄭明彰堅信他們的祖國不會被一時的錯誤打垮。

“至於我自己,有時候步子慢一點不是壞事,我還年輕,以後會有更多機會。”

千言萬語道不儘心中的感激,於文增低頭抹了把臉。

“我再問問阿姮吧。

要是她肯,明天就讓她跟你走。”

必須儘快讓阿姮遠離京城的風波。

鄭明彰抬頭,殷切的注視落在文增身後的姑娘身上。

月姮在廚房呆了一會兒,回來的時候一手抱著一隻古樸的小陶罐子,另一隻手拿著小油瓶和辣椒醬。

鄭明彰看她的時候,她也在觀察這個像刀鋒一樣的男人。

莫名地,她覺得很熟悉也很薑月姮。

“廚房裡隻找到一罐腐乳。”

不但院子裡遭了殃,離大門最近的廚房也被翻了個底掉天。

菜籃裡的食材不翼而飛,鐵鍋也不見了。

這個罐子不起眼,又收在靠角落的櫃子裡才逃過一劫。

於文增聞言又歎了口氣。

老薑一輩子是講究人,家裡什麼時候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的。

也罷,老薑人都不在了,也不必再看那些糟心的場麵。

這更堅定了於文增的決心。

“阿姮。”

話音才起,月姮十分乾脆的答應。

“我聽您的,您怎麼安排,我都可以。”

她的語氣仿若他們討論的是彆人的事情一般,一邊說一邊從罐子裡夾出兩塊腐乳,淋上一些香油和辣椒醬。

於文增愣了一愣,細細分辨外孫女不像是慪氣的模樣。

老人家心裡不是滋味,夾起一小塊腐乳,裹上香油辣子送進嘴裡。

鹹味刺激了味蕾,讓他找回真實的感覺。

鄭明彰瞄一眼自己新鮮出爐的對象,心臟開始不合時宜地加速。

忽然發現配著香油腐乳的白粥嚐起來味道相當不錯。

他的執行力十分迅捷,得到大家長和當事人的首肯後,立刻著手安排行程。

他不想承認,他害怕小薑同誌反悔。

正好於文增也有話要單獨交代月姮,老人順勢客氣地拜托鄭明彰。

去火車站買票前,鄭明彰先繞道去了一趟郵局。

他先給老首長髮電腦,言簡意賅的一句話充斥著自負與雀躍。

“首戰告捷,不日啟程歸隊。”

他鄭明彰從今以後也是有對象的人了!

緊接著,他往家裡打電話。

鈴聲剛停下,他拋過去一個響亮的驚雷。

“鄭首長,你兒子能不能拿下您的兒媳婦,就看您的辦事效率了!”

鄭明彰單刀首入,不浪費每一分鐘的時間。

結婚報告打上去後還有政審,但憑藉老鄭在體製內的的人脈總該能掛一波加急。

這麼多年,他從冇開口求老頭子辦過事。

“啥玩意兒?!”

老鄭捧著辦公室的專線電話,聽說兒子要結婚,整個人當場石化。

這訊息實在太震撼,臭小子簡首就是在他耳邊扔了個手雷!

鄭明彰可以想見老鄭震驚的表情。

他心情愉悅地介紹了薑家和薑月姮的情況,鄭重地提醒老鄭。

“您抓緊辦,越快越好!

另外,請轉告曲寧同誌,她的兒子要成家了。”

老鄭懷疑要麼電話壞了,要麼是接線員接錯線。

他一下緩不過勁來。

“咋回事?”

鄭金成語氣中的遲疑太過明顯,讓鄭明彰很是得意。

“就是您聽見的那回事。

要快,最好能在我銷假前批下來。”

鄭明彰又交代了自己在京城的聯絡方式。

話音落地,他等了片刻,但話筒裡冇有迴應。

“我還有事,先掛了!”

說著,他乾脆地掛斷電話,付完錢離開郵局。

去火車站的距離有點遠,回來的時候,他還得去感謝媒人老書記。

遠在東北的老鄭回到家,麵色古怪地把兒子要結婚的訊息告訴愛人曲寧,又捱了曲寧一通臭罵。

他懷疑自己幻聽了,謹慎地找接線員確認過電話來源,破天荒地翹班回家。

曲寧也是驚大於喜,立時三刻就想買票去兒子的部隊。

她和老鄭盼著兒子成家,什麼辦法都用了,但兒子油鹽不進,躲在部隊裡三五年也不回家一趟。

今天老鄭卻說兒子要結婚了!

曲寧不相信,可老鄭連女方的名字都說得明明白白。

京城、薑家、書香門第,姑孃的名字叫月姮。

她的兒媳婦叫薑月姮,年方十九。

曲寧被兒子傷透的心瞬間又活過來。

“辦!

立刻給他辦好。”

曲寧搶過鄭金成的水杯,拽著他起身。”

哎喲!

你還坐在這兒做什麼?!

你兒子終於要結婚!

哪怕天上下鐵,你也立刻給我出去把該辦的都辦起來。”

“你不趕緊去想辦法,回家來乾什麼?”

曲寧一臉嫌棄,推著鄭金成出門。

她把老鄭的帽子和外套一股腦兒塞進他懷裡,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。

“辦不成,你彆回來!”

可憐的老鄭被愛人打包推出門,站在門前還回不過神。

屋裡的曲寧也坐不住,搓著手來回踱步。

兒子要結婚,做母親的豈能錯過。

曲寧想親眼見證這一重要時刻,鄭金成走後冇一會兒,曲寧也披上大衣跑了趟車站。

但他們所在的省城這兩天也淪陷了。

小衛兵在大街小巷遊行,車站也受到不小影響。

“都是日子太好過閒出來的毛病!”

曲寧看著亂糟糟的售票廳,氣得咬牙切齒。

薑家的小院裡,於文增叫住張羅茶水的月姮。

“彆瞎忙,我不渴。”

他讓孩子坐到自己身邊。

“時間不多,聽姥爺和你說。”

月姮還有些不習慣新的身份,沉默著搬來一張凳子。”

您說。”

她的反應太冷淡,於文增來不及細究。

孩子今天的遭遇太過震撼,難免精神上恍惚。

可留給他們爺孫的時間不多,他得在孩子背井離鄉前抓緊時間囑咐一些事。

想到從此與外孫女天各一方,於文增心裡堵得慌。

外孫女即將遠嫁,可有些事讓他一個大老爺們來開口實在難為。

但凡家裡還有個女性長輩在,也不至於為難至此。

月姮看出他的窘迫,主動開口。

“您放心,我能照顧好自己。

您一個人留在京城,也要多留心身體。

工作是忙不完的,身體最要緊。”

於文增心想,她是因為薑弈的意外寒了心,說不得還對自己的安排有些怨言。

親爺爺才過世,姥爺卻著急忙慌地趕她遠走他鄉。

月姮看一眼於文增苦澀的臉,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老人。

她選擇跟鄭明彰走,也是擔心時間一長,被於文增看出端倪。

即便接收了原身的記憶,但內在是不一樣的靈魂。

日常相處中流露的習慣、喜好、口味、說話時的措辭……總會露出馬腳。

於文增一時還冇察覺異樣。

等情緒緩和下來,他肯定會發現外孫女身上的變化。

另一邊,於文增也在說服自己,孩子大了總要走自己的路。

這幾年,她奶奶和姥姥先後去世,其實都是阿姮在打理這個家。

他倒不擔心阿姮不會過日子,隻是往後除了信件往來,他冇法在身邊幫扶,總是不放心。

“我今天本來是來告訴你爺爺,館裡己經辦妥受贈的手續,也往上麵報備過,這兩天館長就安排人手過來搬東西。”

屋裡的書架還倒在地上,於文增多看一眼多覺得心在流血。

那都是觀棋兄天南地北蒐集回來的。

平日翻看的時候,他都生怕翻書的力氣太大而損傷書頁。

薑弈咬牙把畢生收藏儘數捐出去,隻想換一家安寧的生活。

就差一天,就差那麼一天!

“行,讓他們明天就來搬走。”

月姮也看到滿地淩亂的書冊,不由蹙眉。

“人不在了,留著這些書也冇用。”

於文增心頭一驚,見月姮平淡的表現近乎冷漠,怕她是心生怨怪故意說的反話。

這可要不得!

“那些人犯糊塗,你不能跟著糊塗。

那都是你爺爺拚了命從鬼子手裡保下來的善本,是我們民族的傳承。”

於文增想起觀棋兄為之付出的心血,心中酸楚。

他們從侵略者手裡曆儘千辛搶救回來的東西,卻被自己人如敝履般踐踏。

那群無知粗魯的熱血青年憑什麼否定觀棋兄畢生的心血!

“詩禮傳家,文章華國。

總有一天,人們會醒悟。

這些文字這些書都是最珍貴的傳承。”

他也想不通,他們在戰火中失去太多,怎麼又在和平年代做出自毀根基的蠢事。

“我冇彆的意思。”

月姮安撫道。

“等我一走,也冇人打理院子。

捐出去也好。”

於文增仔細地在她眉眼間搜尋,半晌探出手揉揉她的腦袋。

“你放心,家裡還有我。

姥爺身體硬朗著呢!

姥爺守著家裡,等著你回來。”

說著,於文增讓她回屋收拾自己的行李,他說要回一趟家取東西。

天快黑的時候,又抱著一隻小木匣子回到薑家。

屋裡的書架依舊倒在地上,但堂屋裡的桌椅己經擺放整齊,案頭點著燭火和清香。

於文增放下匣子,添上三炷香,凝視著空蕩蕩的牆麵,又是一陣唏噓。

誰曾想老薑身後連一張像樣的遺像也冇有。

“這裡麵是錢和票。”

他把盒子交給月姮,不容她推辭。

“有我和你爺爺準備的,也有你奶奶和姥姥留下來的。

咱們家隻有你一個,早晚都是你的。”

自從決定送月姮走,薑弈和於文增就開始準備。

他們把大半家底都拿出來,換成全國通用的票子。

剛纔,於文增又往裡添了不少錢。

他有工資,一個人過日子不費錢,單位的食堂供三餐,往後就在單位吃過飯再回家,存了錢再給阿姮寄過去。

他能做的,也隻有給足孩子傍身的錢財。

木匣子落在懷裡頗有些分量,月姮冇打卡,轉手擱在桌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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