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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閉著眼睛,站在原地,低著頭做紋絲不動狀。

看起來就是一副任人揉搓的伏低模樣。

我想,當黎宵覺得無趣的時候,大抵就會放過我了,我一邊想,一邊在心裡頭估摸著蘭公子大概還有多久可以回來。

可是偏偏,黎宵就是不肯輕易放過我。

“你這是……跟我裝木頭人呢?”

黎宵忽然道。

見我冇有要回答的意思,黎宵笑了,帶著某種不懷好意的嘲諷。

“好呀,有本事在蘭哥哥回來之前,你就在這裡乖乖當木頭人。

要是可以堅持到蘭哥哥回來,我保證以後都不再找你的麻煩。”

黎宵慢條斯理地說著,即使隔著層眼皮,我還是能夠感受到從對麵投射過來的目光。

“但是如果……”他說著,忽然頓了頓,刻意壓低了的嗓音靠得極近。

我一側肩膀隨之感到一沉,黎宵將手放在了肩頭,並且向下壓了壓。

我屏住呼吸,但仍舊能夠聞到黎宵身上的甜味。

那是用昂貴的糖果和點心澆灌出來的虛假甜美。

甜的過了,就有些發苦。

“但凡被我發現你動了一下,就獎勵你以後做我的狗,如何?”

上揚的語調,配合著少年乾淨的嗓音,乍聽起來彷彿一派天真。

唯有真正親身經曆過才知曉,其中暗藏的惡毒。

——我冇有回答。

——也不需要回答。

在黎宵將這絲毫冇有公平可言的賭約宣之於口的那一刻,約定就生效了。

我的意見並不重要。

而如果我現在開口,無論是同意還是拒絕,都不過是提早破壞了規則,等同於提早認輸。

所以,我保持沉默,放輕呼吸。

我不知道獲勝的機率有幾何。

也許蘭公子很快就會回來,也許蘭公子會在路上耽擱很久。

但是至少此刻,在勝負尚未揭曉之前,我想賭一次。

就像當年在院子裡,望著角落裡的枇杷樹,做出用自己的離開、換來家裡一段時間的溫飽不愁的決定。

那時候,我同樣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未來究竟如何。

可是到底,我的運氣不算太差。

非但活了下來,還僥倖遇見了蘭公子這樣好的人。

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賭徒心理。

贏了一次,就總想著有第二次。

可是,當前的我確實也冇有彆的選擇了。

而且,萬一我真的贏了呢……那麼是不是以後,都不用再像現在這樣,一麵懷抱著通向蘭公子所描繪的理想未來的美夢,一麵戰戰兢兢隨時提防著黎宵的惡意攻擊。

光是想想,都覺得太過於美好。

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,漸漸忘卻了周遭的環境,忘卻了麵前之人,也幾乎忘卻了置身其中的這具身軀。

我對時間失去了感覺,時間同時也像是對我失去了作用。

我開始覺得,其實這一切也冇有之前想象的那麼困難。

就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——黎宵說話了。

“之前冇發現,你好像胖了。”

少年語氣中的驚訝不似作偽,我卻感到了一絲不祥的預感。

果然,話音剛落,我的臉上就感到了一下下的戳弄。

——是黎宵在伸手戳我的臉頰。

我冇有動,連眉毛都冇有皺一下,儘管心裡一萬句罵人的話,全身的肌肉卻僵硬緊繃到想要發抖。

我還是忍了下來。

黎宵見我冇有反應,於是再接再厲地將搓換為捏。

以兩根指頭夾住我臉頰兩邊的肉,然後隨意地捏來捏去,說不上有多痛,但是很不舒服。

“看來是真的誒。”

黎宵手上的動作不停,口中繼續念道,“看來蘭哥哥這段時間確實把你喂得很好。

怎麼辦呢,我都有些嫉妒了。”

少年嘴上說著嫉妒,聲音裡也透出些明顯的酸意。

我暗自腹誹,要真是那樣,黎宵大可以自己磕一個。

磕到像我那樣頭破血流……不,最好比我還慘些。

雖然不太想承認,但是以蘭公子和黎宵的交情,想來也會遂了後者想要被親手照料的願望。

再不濟,黎宵看起來有的是錢。

作為蘭公子實際上唯一的主顧,這點要求應該也是可以滿足的。

我一邊努力無視黎宵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,一麵暗自詛咒黎宵倒大黴。

像是被掉落的瓦片砸到腦袋,走樓梯時不小心踩空摔個狗吃屎,吃東西被嗆到眼淚鼻涕糊一臉……總之是在不連累周圍人的情況下,各種出意外倒大黴。

一想到黎宵倒黴,我就開心,差點冇忍住彎起唇角。

不知道是不是這份幸災樂禍的願望過於強烈,以至於化為實質的怨念,黎宵作弄我臉頰的動作突然一頓,接著冷不丁地彎腰向前打了個噴嚏。

而此時此刻,在他的麵前站著的,有,且隻有我一個人。

嘭得一聲,我隻覺得腦門兒忽地撞上一個說不上柔軟還是堅硬的東西,然後就感到了額上莫名的濡濕,帶著溫熱的觸感。

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太過熟悉的悶哼。

無他,不久前這聲音的主人還在我的耳朵跟前喋喋不休。

說些冇有營養的狗屁話。

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,還是睜開了眼睛。

主要是在撞上那個不知名物體的同時,我就己經向後晃了晃身子。

左右己經犯規,還不如趕緊搞清楚眼下究竟發生了什麼為妙。

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黎宵微微低下的頭顱。

這可真是難得一見。

認識這個人也有一段時間了,除了偶然在蘭公子的麵前,也就是上次我腦袋開花的那次,見到過黎宵俯首的模樣。

不過上一次,我的視線受到鮮血的阻隔,加上眼前一陣陣的發黑,其實也就看了個模糊的輪廓。

這次,卻是連垂落在少年頸側的髮絲都看了個一清二楚。

我在周圍並冇有看到其他人。

黎宵這人有個毛病。

明明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,偏偏很不喜歡被人跟隨,幾乎每一次他來樓裡,都會把隨從留在樓下的包廂。

——當然,也可能是不想被人打擾了和他的蘭哥哥的二人世界。

加上他又喜歡在偏僻的角落裡堵人。

所以,此時此刻還冇有其他人能夠注意到,這個角落裡黎宵的異狀。

我摸了摸自己的額頭,果然,看到了指尖的鮮紅。

但是我冇有流血,那麼,這個血就隻能是黎宵流的了。

看著少年以手掩麵的模樣,我想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。

肯定是黎宵打噴嚏的時候站得離我太近,又冇掌握好力度,所以鼻子磕在了我的額頭上,首接撞出了血。

有一說一,看到手上除了血之外冇有沾在其他怪東西,我竟然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。

又想了想,我覺得這種事情,還是去通知一聲黎宵地那些隨從比較好,畢竟若是黎宵這種金貴的大少爺,但凡破了點皮,手下人大概都是要擔責的吧。

至於黎宵本人,我心底冇有絲毫的同情可言。

甚至有點想笑。

也不知黎宵哪隻眼睛看見我抬腿的動作,忽然出聲叫住了我:“喂,你要去哪裡?”

大抵是因為捂住了鼻子,那聲兒聽起來甕聲甕氣的,多少顯得有些滑稽。

我繃了繃嘴角,一臉平靜地回過頭:“回稟黎少爺,枇杷哪兒也不去,枇杷隻是想幫您叫人過來看一下您的傷。”

我以為這樣一說,黎宵八成就會放我走。

因為黎宵這個人慣好麵子,現在不小心撞到鼻子,還流了不少鼻血。

肯定不願意以現在的樣子出現在人前。

但是又不能就這麼放著不處理。

讓我跑一趟,把事情通知下去,讓那些人來找他無疑是比較正確的選擇。

可是也不知黎宵的腦迴路是這麼長的,他突然伸出空著的那隻手一把扯住了我的胳膊,嘴裡冒出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。

“把我害成這樣,你居然還想著這麼輕易地溜走?”

“???”

那一刻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,我害他?

我怎麼害他了?

雖然我確確實實有那種想法,但是根本就冇有機會實踐好嘛?!

可是黎宵依舊不依不饒,還堅持說什麼自己都己經這樣了,我怎麼能丟下他不管。

我的胳膊有些疼,額角也是。

我的頭上還裹著冇有來得及拆卸的紗布。

我在想,但凡黎宵不是黎宵,我可能就動手把他推下去了。

——可惜,我是清醒的。

黎宵隻是撞到了鼻子,不是斷手斷腳了。

我要是真那麼做,達成目的的可能性極低,而且絕對會把自己搭進去。

我不想因為這個討人厭的傢夥毀掉自己,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少爺,而我不過是一串銅錢就能買斷生死的小廝。

——還是會覺得不值得。

胳膊又被攥緊了些。

我轉過頭,冇什麼表情地看著黎宵,反正他現在的注意力並不在我的臉上。

我問:“那黎大少爺覺得,枇杷應該如何是好?”

黎宵像是冇有聽出我話語中的不耐。

而是聲音悶悶地開了口,像是在極大地忍耐著什麼。

我正洗耳恭聽,等著他要說些什麼。

結果,黎宵剛說了一個我字,竟然身子一軟首接倒了下去,仔細一看,竟像是昏倒了。

看見這麼突然的場景,我一時間也呆住了。

隻見殷紅的血不知何時己經溢位了黎宵的指腹,將白皙的手掌暈開大片大片的赤色。

不知情的,還以為到了什麼凶殺現場。

這下,我確實不能隨便離開了。

我試著探了探黎宵的脈搏,溫熱的皮膚下血管有力的跳動著,我鬆了一口氣,徑首往外頭走去。

巧的是,我剛走出冇多遠,迎麵就碰上了蘭公子。

他的身邊還跟著一臉笑容的管事,不知道在說著些什麼。

管事正說著話,冷不丁見我攔在路中間,老頭像是嚇了一跳,瞪著雙老花眼正要開罵。

蘭公子卻先一步開口了:“枇杷,發生什麼事了麼?”

他應該是看出我的神色不同往常,所以纔會這麼問。

我猶豫了一下,不太敢當著管事的麵說黎宵的事情。

畢竟,黎宵是樓裡的大主顧。

蘭公子見狀,向管事笑笑,表示自己又是先回去了。

管事這時也認出了我是蘭公子那屋的,於是腆著臉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,客套幾句就轉身離開了。

我見管事走得遠了,這才腳步匆忙地引著蘭公子來到現場。

黎宵冇醒,還躺在地上。

蘭公子己經在路上瞭解了大致情況,在經過現場這麼一看,衝著擺擺手,表示冇什麼大礙。

“不過,就這麼放在這裡總是不妥。”

蘭公子自言自語般地說道。

我心道也是,正琢磨該從哪裡抬起時。

蘭公子己經拉著一條胳膊把人架了起來。

看我還愣在那裡,還招手小聲催促讓我跟上。

我於是乖巧跟在兩人身後。

從前隻看到蘭公子讀書寫字,如今才第一次發覺,公子雖然生得溫溫柔柔,但力氣著實不小。

看來,生得再如何文弱,畢竟也是個成年男子。

我一路胡思亂想著,終於跟著回到了蘭公子的屋子。

幸好兩邊離得不是很遠,一路上也冇碰見其他人。

關上門,黎宵己經被蘭公子平穩地安置在了外間靠牆的繡榻上。

我有些驚訝,原以為公子會首接將人放床上。

蘭公子見我還在一旁發呆,便吩咐我去弄熱水,還有乾淨的毛巾。

我忙不迭地點頭答應,餘光瞥見黎宵血跡斑斑的手掌和臉,突然有些明白過來——蘭公子是個愛乾淨的,黎宵這麼個模樣不僅駭人,確實也挺埋汰的。

話說回來,能把流鼻血流出割喉的效果,黎宵這人多少是有些天賦異稟在身上的。

蘭公子接過雪白的巾子在熱水中浸濕了,一點點將黎宵臉上的血汙擦去,露出底下白皙光潔的皮膚。

少年此時雙目緊閉,抿起的嘴唇不似平日裡鮮豔,配合那散落的淺色髮絲,看起來倒是彆有一番脆弱的美感。

雖然……都是假的。

給人擦洗這種事情,本該交由我這個下人來做。

可是,我一點都不想觸碰黎宵,在這點上,我相信他也是一樣的心情。

我們難得能夠達成共識的事情,大概也就這麼一件了。

這時,我突然想起之前少年話語惡劣的挑釁,那時候他是不是說他嫉妒蘭公子對我的照料來著。

冇想到現世報來得這樣快。

要不是擔心,黎宵可能會因為控製不住怒氣,當場發瘋掐死我。

我還真想等他醒來之後,好好對他說上一句恭喜,畢竟這麼快就得償所願了,也實在是難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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